【同人小说】晚来天欲雪

莲忱

姐姐临死之前问我想要什么，我没有回答她。她心心念念的长安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座杀人不眨眼的城池。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从来没有去过凡间，也从未爱过一个人——苏灵。

莲忱

【一】

苏湄回来的那天，北俱芦洲下了数百年的雪忽然停了。

我寻到她的时候，她正倚靠在一棵雪松下。原本妩媚灵动的眸子，此刻看起来却失了所有光彩，除了空洞死寂，再无其他。整个人犹如一潭死水一般，了无生气。

那副颓败模样光是远远看着就够让人不安生了，一想到这，我的脚步也愈发匆忙起来，生怕那雪地里的人儿，只是个幻影，就好像我这些年每天重复做的梦一般。



细算了一番，除却今日，与她竟有三十余年未见了。
若说不想念，定然是假的。


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何故这般伤情。但我一贯知晓她的脾气，若是她不想说，任凭我怎么追问，她都不会吭一声的。


“阿灵，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太想念我，才这般火急火燎赶来？”她敛去眸中痛色，似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我，身后的狐尾忽然伸展开来，随风微微摆动。


我没有答话，只是俯下身，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腕。她眉心一皱，似是有些抗拒，但终究抵不过我的坚持，轻叹一声，任由我搭脉。


接下来的气氛其实不怎么好，再加上这冰天雪地的，周遭除了刺骨的寒意，怕是生不出任何重逢的喜悦之感。倒是沉寂的令人窒息，令人绝望。


她的脉搏极平稳，平稳的诡异，就好似油尽灯枯的前兆。一想到这，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忽然止不住的颤抖，心内生出无限恐慌。



“阿灵，你手抖得好厉害呢。”她微微起身，将双手搓了搓覆在我的手上，又道“我记得你年幼时也怕冷，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啊，你才那么一点大，蜷缩在草堆里，若当时我稍稍不仔细，就看不见你了。”



其实年幼的事，我也记不得多少了，我向来健忘，也不大适合回首过往。只是觉得这样太煽情，并没什么实质意义。
每每她从人间回来同我讲尘世的风花雪月，我也丝毫不感兴趣，从未认真放在心上。
所以幼时也总是免不了遭到她的白眼，说我性子太过冷硬，却又庆幸我不是凡间女子。
是了，照我这样的性子，怕是在凡间也只能郁郁而终。



只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从前没能好好听她说的一切。
忽然，呼吸好像被扼住了一般，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握着她的手，反复摩挲，互相取暖。
蓦地忆起从前，从前，我和她不就是这么一起走过来的么。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我的小阿灵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叫姐姐好生嫉妒呢。”


“好啦，是姐姐的不对，姐姐给你道歉，原先答应你不出三月就能回来，哪曾想这一去竟是三十载，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对不住。”


面前一直喋喋不休的苏湄，忽然顿住，轻咳了一阵，而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所以这些年，你到底去了何处？”我极力克制心间翻涌，沉声问道。


“我啊，去人间了……去了好多地方，江南，东海，桃源，西凉，咳咳……还有长安，你不知道吧，长安可美了。”


“我这次走得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回来，你喜欢什么和我说，待我下次……唔。”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捂住嘴，却还是有大片血色从她口中溢出。


“阿灵……你想要什么，我下次去长安……咳咳一定……带回来。”



她用仅剩的力气死死支撑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好似心愿已了。凄然一笑，阖上眼，倒在我的肩头。
扫过她唇边血迹，我冷冷的扯了扯嘴角，腾出右手想替她擦拭干净，可无论我怎么擦拭，都擦不干净。


她气绝后，笼罩在她身上的法力尽失。原本毫发无伤的样子转瞬褪去，化成满身是血的模样。
她果然受了很重的伤，还在我面前强撑这么久，真是难为她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承认，苏湄已经死了的事实，索性不停的骗自己。
她在凡间待了这么久，定是累了。只要休息一阵子，自然就会醒过来的。

莲忱

【二】

我将苏湄置入寒冰棺，封于龙窟七层，随后回了趟无底洞。


师傅立马召见了我。


“几日前，我听幽莹说你已在北俱芦洲寻到湄儿的踪迹，今日怎的不同你一道回来。”


“劳师傅记挂，姐姐此番从人间回来受了点伤，如今正在龙窟静养，并无大碍。”


“那便好，若没什么其他事，就退下吧。”地涌夫人摇了摇羽扇背过身去。


我微微作揖告退，哪知前脚刚踏出大殿，空中便有掌风袭来。


我下意识抬手一挥。


“砰”酒坛落地碎裂的声音，紧接着，陈年酒香蔓延在空中，浓郁而清澈，格外醉人。


我有些怔楞，望着地面的碎片出神。



“苏灵师妹，数月未见，别来无恙啊。”


假山处响起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待我看清来人，紧绷了七日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倒是可惜了这坛好酒。”云破叹息。


恰好冷风拂过，吹起他两边鬓角的碎发，一身雪衣锦裘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背后系着的九霄风雷，微微闪着幽蓝的光。
蓦地，他挑了挑眉，又朝我送来一记掌风。


我腾空一跃稳稳当当接住了他用掌风推送而来的醉生梦死。


“多谢师兄。”我席地而坐，将醉生梦死大口大口灌入喉间。


以前我听苏湄说起过，这醉生梦死是三界中极为稀有的酒中珍品。更是王母蟠桃盛宴的御用酒，寻常人是没机会喝上一口的，那香味光是远远闻着就够醉人的了。
原以为它的味道也会如它的香气一般甘醇清冽。不曾想，今日这美酒入喉，却灼的喉间发痒。


“哎，今日是怎么了，我难得寻来两坛好酒，竟被你这般糟蹋。”云破轻叹一声，隐去身后弓弩，靠在石壁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师兄今日，怎的有空找我叙旧，不怕蔓清姑娘吃醋？”我拭去唇角的残酒，戏谑道。


“咳咳……师兄瞧你心情不好，特地来陪你，你倒好，反咬我一口。”云破轻咳一声，见我不语，又道
“怎么不见苏湄，不是从凡间回来了么？”


“在龙窟养伤呢，怕是一时半会儿还见不到她。”


“你啊，劝她收收心，早些入师傅门下，终归能许她一道屏障，日后她行走三界，也不至于像三百年前那般狼狈。”


“呵，收心？谈何容易。”我冷冷勾唇，满脸不屑。



再次听云破提起三百年前的旧事，仍感觉好似几月前发生的事一般。
人人都道我性子凉薄，其实不然，我并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至少关于苏湄的事我都会特别上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个傻姐姐啊，她好像，还是浑然不觉。
不然她怎会一次又一次的舍下我，拼了命的赶赴红尘。


三百年的时间，隔得倒也不长不短，刚好让我记得清清楚楚。


三百年前，姐姐在凡间爱上一个书生，同那书生在长寿村住了三年。原以为他们会厮守到老，却没想到，终究逃不过人妖殊途的宿命。


村民知道姐姐是妖狐后，威胁书生务必要将她引到鬼谷道人设好的陷阱内，好让她现出原形将其收服。
书生萧然宁死不从，村民一时气急，认为他与妖狐勾结，违背天道，还如此冥顽不灵，便将萧然绑了起来，扬言要烧死他。



萧然知道，那不过是村民引她出来的苦肉计，那一刻，他也终于明白这段缘分已尽。心内迫切的祈求，祈求姐姐不要寻到他。
最终，萧然葬生火海，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依稀记得，姐姐回来的时候，伤痕累累，眼底细碎的荒芜可以填满一整片东海，看起来那么脆弱又绝望。



后来，我问云破，为何这世间总有这么多人为了情爱奋不顾身， 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
云破并未答话，只是悠悠的饮着醉生梦死。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顿觉整个人变得虚浮无力，面前的景致也开始飘忽起来，也不知是不是醉了。



“师兄，你说，龙窟那么冷清，姐姐一个人待在那，会不会太寂寞？”



“不过……也没关系，待我解决了那人，就去龙窟陪她。”我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好似梦中呓语一般。



“师妹莫不是醉了，怎的尽说胡话。”云破稍稍探过身来，轻轻拍了拍我红晕的双颊。


“原来，我竟这般不胜酒力。”我强忍住胸腔翻滚，冲云破挤出一道虚弱的笑容。


“师兄，你会为了爱的人而死吗？”


云破蹙眉不语，眉宇间满是担忧，他似乎已经觉察出我说的话有些不对劲了。


“也对，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这么傻。”我缓缓起身，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颤颤悠悠的朝洞口走去，对身后云破的关切声恍若未闻。



一路极力强忍着不适，好不容易才撑到北俱芦洲。待我行到龙窟七层时，整个人的意识开始模糊，双脚也好似灌了铅一般，每走一步，碎裂在心底的痛就更深一寸。



“呵，我又何必多管闲事。”我扶着石壁，望着洞内的寒冰棺喘息道。


“不过是爱上了一个臭书生，不小心把命搭进去了而已。”

莲忱

【三】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再不是坐在碗子山下傻傻等着苏湄的模样。
我梦到的是，两千年前与苏湄的初见，在鬼枫林。


我本是千年白骨，靠吸取天地精华才得以化成人形。苏湄途径鬼枫林的那晚，正好是我初化成人形之时。
彼时我正蜷缩在草堆里，枕着枫叶睡得正酣。未曾想，却被草丛间传来的一阵窸窣声惊扰。


“哟，哪里来的小丫头，怎么一个人待在这，你阿爹阿娘呢？”

“唔，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哑巴？”

“小丫头，要不要跟我走？”见我不语，她抬手捋了捋额间的发，风情含笑。

依稀记得当时，苏湄见我一直不吭声，竟误以为我真的是个哑巴。

“我叫苏湄，你呢，你有名字吗”

“既然没有名字，就跟我姓，单名一个灵字如何。”

她微微俯下身，勾起我的下巴，做若有所思状。
蓦地，她抬手，来回轻柔抚着我的发，绽开一抹极为明媚的笑，瞬间将我心底的空洞填满。

“往后啊，你就叫苏灵。”


“我会是你的姐姐，咱们姐妹俩要永远在一块儿。”


她起身朝我伸出手，眉宇间尽是温情，身后的狐尾随风摆动，看起来妖冶又明艳。

真的会永远在一块儿吗？
望着那张绝色容颜，我一时有些茫然，而她似乎也在等着我的回应。
一阵大风拂过，吹起散落在地面上的枫叶，我回过头望了望身后的红枫，并没有任何留恋。
怕是今后再不会有人路过这儿了吧，而我也早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
既已化成了人形，也是时候告别这鬼枫林了。


如此一想，心中的茫然顿时烟消云散，随即紧紧握住她伸来的手。


“姐姐。”我冲她眨了眨眼。


“咦，原来你不是哑巴。”苏眉诧异道，眉眼弯弯。


我皱了皱眉，随即摇了摇头，那副别扭的样子惹的苏湄哑然失笑。

画面一转，是盘丝岭狐狸洞内。


彼时她刚从人间回来不久，我一直跟着她，生怕她又会丢下我跑去人间。


“阿灵，为何老是跟着姐姐？”苏湄忽然转身。


“我……我不想离你太远。”


“哦？那下次我去人间，也带上阿灵如何？”苏湄轻轻扣了扣我的鼻尖。


“不，我不要去人间，姐姐也不要再去了好不好，我们就待在这狐狸洞，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我轻拽她的衣角，一脸恳求。


“可姐姐，不想一辈子待在这狐狸洞呢。”

拽着她衣角的手忽然一抖，紧接着，苏眉轻轻将我拥入怀中。


大抵，那是我最后一次被她抱着。

莲忱

【后记】

三月后，人间传来简无琛毒发身亡的消息。
程咬金因痛失爱徒，旧疾复发，已卧床半月。李世民念其功勋卓著，册封他为护国大将军，且以将军的规模下葬。出丧那天，全长安城的百姓皆来送葬，从皇宫门口一路跟着出了南城门。
世人都感叹苍天无眼，天妒英才。竟让这青年才俊如此早早离世。


北俱芦洲  龙窟七层

苏灵像往常一般，将从无底洞采来的扶楹花置入寒冰棺内。
她已经记不得，这样的日子到底过去多久了。只是一味的固执下去，总是想着，若是不陪着苏湄，万一她哪天醒过来见不到自己，会很担心的。


期间地涌夫人也来过好几回，多次劝说无果，只得吩咐云破好生照看着她，以防她再做出什么傻事。
其实地涌夫人也明白，苏灵怕是永远走不出这个坎了。
地涌夫人比谁都清楚，她的这个姐姐就是她的命。
若是能以命换命，怕是她早就这么做了。
摇了摇头，地涌夫人朝云破微微示意，携侍从拂袖而去。



东胜神洲花果山

果树累累垂垂，瑶草琪花竞相开放，秀水流瀑横过一道七彩虹光，宛如仙境洞天。


水帘洞内，溪水潺潺，红莲遍目。

美猴王孙悟空头戴金冠，一身金甲，翘着腿坐在高处的宝座上。一边挠着头，一边啃咬着手里的果子。时不时朝下方的苏灵看去。


“让俺老孙传授你变化之术，倒也不是不可。可你原身是白骨，再加上你原先的修为已被生生抽去八成，若是强行使用变化术，怕是对自身会有极大的损伤，难保不会被其吞噬。”孙悟空起身，将手上的果核往后一抛，走下台阶。


“无妨，大圣只要肯传授便好，剩下的皆由我自己一人承担。”台阶下的苏灵不卑不吭道“我也懂学艺的规矩，大圣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


“不急，待我想好了自会传唤你。”


“今晚子时，再来我这水帘洞，俺老孙会将所有技艺传授于你。”


“苏灵，谢过大圣。”





五百年后  鬼枫林



薄雾缭绕，红枫似火，四处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苏灵一身红衣，悠悠摆动着火红的狐尾，身姿曼妙，媚态横生。
只见她微微俯下身，轻轻勾起一紫衣小女娃的下巴。


“小丫头，你一个人在这里么？要不要跟姐姐走？”


那紫衣小女娃原本有些畏惧，但看见苏灵那双嵌入满天星辰的眸子，心间的畏惧一瞬烟消云散。
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往后，你就叫莫漓，可好？”苏灵朝女娃伸出手。


莫漓眨了眨眼睛，紧紧握住了苏灵的手。

“我答应过你的，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的。”

苏灵忽然笑了，眼里飞出了滚烫的泪花。



【完】

莲忱

唔~~又被锁啦~版主大大们~看到了 帮忙解锁下哦~么么叽~

小豆苗°

莲忱 发表于 2017-4-15 09:57
唔~~又被锁啦~版主大大们~看到了 帮忙解锁下哦~么么叽~

好啦

蠢灰

小伙，小说写上瘾了？

ぐ颓废⒌月°

活动不是结束了么

小樓一夜听春雨

能饮一杯五

莲忱

ぐ颓废⒌月° 发表于 2017-4-16 03:43
活动不是结束了么

并不是活动啊亲！

莲忱

蠢灰 发表于 2017-4-16 03:26
小伙，小说写上瘾了？

蛤？为啥这么问？

莲忱

小豆苗° 发表于 2017-4-15 15:03
好啦

豆苗抱~~

空蒙

好文共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