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龙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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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花落雪】夜舞倾城(整理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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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1:47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五、游说

  “离刹?”他轻声唤道,“嗯?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我继续闭着眼保持着一动不动,心里不停念叨着想让他快点走开。

  “装睡?”他拍拍我的脸,略感粗糙的触感让我微微一怔,从来没有去仔细看看风清湮的手,那上面满是茧子吧?这是他多年来征战沙场不可磨灭的证据,任谁也不可否认也取代不了。

  “别装了,”见我仍是闷头不理,他干脆伏下身子,几乎将嘴贴上了我耳垂,“早就和你说过,你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的,我只稍微听听就能辨得出来,习武之人,还能分不清气息?”

  我心里哀叹一声,无奈的睁开眼:“你有完没完,到底想怎么样?我是真的很困,大侠!你也知道,我大病初愈,正虚弱得不行,哪有这么些力气陪你胡说八道!”

  “虚弱?这不是挺有力气冲我嚷嚷吗?”他的气息贴着我耳朵吹来,痒痒的,我忍不住伸手去挠,又被他抓住了手。

  “你!”我又羞又恼,气鼓鼓的盯住他的眼睛,发现他换上了一种极为认真的表情。

  “我不是开玩笑,离刹,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呵护你保护你,再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只要这世上有我风清湮一天,我尊贵你便不会贫贱,我落魄你也不会艰辛,如何?”又是幽黑如夜的眼神,看得我心跳小小的漏了一拍。

  我近乎哀求的看他,希望他不要再继续逼下去。说实话,心里很乱,实在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愿意多一些还是抗拒多一些。“好”的念头只是一闪,眼前就不断晃动昱天的影子,那也是曾经用整个生命呵护我的男子,他烙在我生命中的印记,就如同风清湮手上的茧子一般无法抹煞,但“不”这个音节,同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说出口,昏迷时那喃喃的低语还在耳边回响,他为我哭,为我笑,为我去求九武之尊的圣上,难道这一切,我就能够无动于衷吗?

  “不矛盾的啊,离刹,我从来没有要求过,嫁给了我你必须遗忘过去啊,你还是你自己,我只要你陪着我,陪在我身边,只是这样而已。”仿佛看透了我的想法,他放柔了声音。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原因……你为什么对我……”见他眼中满满的固执和期望,我认命的叹口气。

  “因为我被你诱惑了。被你所说的夫妻间的相互扶持,夫妻间的灵犀感应以及夫妻间种种的情感和幸福诱惑了,并且可悲的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幻想着和你心意相通会是怎样的感觉。而真的是很奇怪,若说只单单是幻想,偏又从不曾想换成其他的女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眨了两下眼睛,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呵,还记得你那次骂得我狗血淋头,说我从未得到过感情便没有资格去指责你,我承认,对于你所说的感情,我无知的近乎白痴,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来学习夫妻这两个字究竟包含着怎样的东西。”

  “夫妻,夫妻,”听到他这番话,我有些失神,目光绕过他的肩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你只听我说得美好,也许,也有阴暗惨淡也有黯自神伤,那个时候,你就该怨恨我了。”

  “怨不怨恨我现在不敢说,但是,离刹,你记住,我是男人,龙昱天可以包容的,我也可以,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伤了你的心,伤到你心灰意冷,无法原谅,我会放你走,绝不食言。”他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的目光回到他身上。

  “那……好吧。”说完,我闭上了眼,静静的听耳边传来风清湮惊喜的吸气。

  “……你是说……你同意了?你答应……”

  “嗯。”我没睁眼,只将头狠狠地压进枕头,埋上了半张脸,眼角有些微潮。

  心里似乎有扇门,轻轻地掩上,昱天,从此以后,只怕真的就要彻底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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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3:5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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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6:1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七、待嫁(下)

  嫁衣很快的就送了来,那华丽的红艳几乎晃了我的眼。墨桑一边笑吟吟的一样一样在床上铺开,一边羡慕得喋喋不休。

  “小姐……你看见了吗?这牛不凡果然人如其名,你看着剪裁,果真是一等一的剪裁,……再看这样式,这么雍容,这么华贵,……你再看这装饰,用的是最平凡不过的花饰,但却能弄得这么楚楚动人,除了牛记衣铺,还有哪间铺子能做得到,还有……”

  “墨桑,你这个样子,不如把你送去牛记衣铺做帮工吧?不然,你这么卖力的宣传,完全拿不到工钱,岂不是很赔?”一直站在我身侧微笑的风清湮,居然开口打趣。

  “少爷,别取笑了,我是太高兴了嘛”墨桑可爱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冲送嫁衣过来的伙计笑了笑,“没错,嫁衣,再加上春夏秋冬外袍各两件,还有各款衣服的配套荷包、绢帕,都齐了。”

  “谢谢,麻烦给牛师傅带话,辛苦他了,这点小小心意你收下。”说着,风清湮塞给了牛记衣铺的伙计一块整银。

  “不可以的,风将军,这是我应该做的,掌柜知道了要骂的”小伙计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拿着吧,难得连我们这小丫鬟都如此赞不绝口。府上喜事近了,都沾沾本将军的喜气。”风清湮将银子塞到了他的腰间,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风将军,谢谢风将军。”那小伙计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的道了谢,欢天喜地的走了。

  “墨桑,好了,把这些衣服收起来放好吧。来,离刹,我们出去走走。”风清湮轻轻勾了勾我的手,拉着我慢慢踱到后花园。

  花园里的梨花开了,白花花的大片大片沉甸甸的压着树枝,似雪,更胜云,美得绝艳凄婉,美得秀倩娇媚。我有些痴迷地看着这团花似锦的花园,不觉有些沉醉,直到身边的风清湮又轻勾我的手,说:“喜欢吗?”

  “嗯”我点点头,“只是你何必这么破费。我又不是没有衣服可穿,一下子做这么多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你以后是将军夫人了嘛,多少该讲些排场的。”他伸出食指,冲着我摇摇,笑道。

  “你这将军做了多久?俸禄很高吗?若一直这么破费下去,只怕你这偌大的将军府入不敷出噢。”我也仿着他的样子,伸出食指,冲着他摇。

  “调皮!还没正式嫁入我将军府,就迫不及待的想做当家主母了吗?”他抓住我的手,和我四目相对,“离刹,我问的不止这些。”

  “哦?”

  “离刹,喜欢吗?喜欢这里吗?喜欢做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吗?”他殷切的看着我,眼神热切。

  “我……”眼前闪过“莫名居”那三个大字,想起昱天和我一起亲手种下的白玉兰,想起昱天执意不请佣人满头大汗的做着家务还傻乎乎地笑,想起……

  “离刹,离刹,怎么了?”恍然的神思被硬是被风清湮唤了回来,眼前的风清湮,满眼的不解和询问。

  “清湮……如果说,我心里还是没法忘记……”我迟迟疑疑的开口,垂下眼睑。

  “离刹,听我说,我知道你没法忘记龙昱天,但我要你记住,我一直没有要求你忘记也不奢望你忘记,龙昱天是属于你的过去,没有人可以抹去。我知道你心底装着龙昱天,满满的,满满的,我只需要一小块,一小块就好。”

  “清湮……谢谢”眼前蒙上一层水雾,透过水雾,看见风清湮依旧帅得近乎邪气的脸。

  “丫头,还说什么谢,你就安安心心的吃好睡好,等着三天之后嫁给我吧。”他轻捏我的脸颊,言语中尽是宠溺。

  “清湮,”我突然想到些什么,抓住他的袖子,“我们,是要去月老祠吗?”

  “当然不是,我二品辅国将军的婚礼,王公贵胄、朝廷命官都会前来,莫说月老祠装不下这么多人了,光是这些宾客的身份,也不能随便处之。”

  “哦……”我低低的哦了一声,眼前又浮现很久以前在月老祠的那一场张扬的幸福……

  据说,在这月老祠里开始的婚姻,因为拥有了月老沾有仙气的祝福,会一直一直幸福美好下去……

  那个笑,那个娇,怎一个甜字可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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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7:0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七十八、迎亲

  婚期一定下来,日子就流转得飞快。嫁衣送来的那个晚上,清湮把我和墨桑送到了武廉的一栋私人别院,一来得个清静,二来也权当是我娘家,车轿仪队的从这里穿过长安城,才足够排场足够招摇,再者说,总不能花轿抬着我从将军府里出来,绕上一圈,再抬回去不成?

  初春的天气多半是细雨蒙蒙,不急不密的下着,有时候能整整下上一天,虽是不碍事,终究还是不方便,偏偏我出嫁这一天天公作美,一大早还没睁眼,墨桑就进来支开了窗户,有薄薄的朝晖透进来,窗外有鸟儿连串悦耳的歌唱,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是个绝好的晴天。

  “小姐,你怎么还在睡,起来了起来了,一会儿接亲的队伍来了,你还没收拾好,可不吉利哦。”不由分说地,我还在半睡半醒之间,就被墨桑硬生生的拖了起来。

  我坐在梳妆台前打着呵欠,墨桑打开门说了句什么,外面就涌进来七八个丫鬟喜婆,立刻七手八脚的开始打扮我。

  “啊!”头上传来一阵剧痛让我立刻清醒了所有意识,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梳得紧绷绷的头皮,却被墨桑一下子打了下来。

  “不能动,小姐,忍忍就好了,上头是最重要的,不上紧了,后面怎么给你梳髻戴凤冠啊?”

  待到额上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被梳拢,又有人一遍一遍的为我涂上头油,然后一点一点的嵌进细小的发夹定型,等到整个发髻梳好之后,便为我戴上了凤冠,沉甸甸的叮当作响,让人觉得连转一下头都是极大的困难。墨桑浅浅的为我扑上粉面,在腮颊两边扫上腮红,用炭笔软软的描出形状,又用一只软羊毛小笔沾了颜料勾勒唇型,末了,还在我眉间点了几笔。

  接着有人小心的扶起了我,里一层外一层的将嫁衣裹到我身上,我就像个木偶一样,平摊开双手,木木地任身边的每个人摆弄着。直到最后墨桑将一个金晃晃的项圈儿套在我脖子上,然后把一面铜镜递到了我面前。

  “好了,小姐,看看怎么样?”

  镜子里那个唇红齿白,美得让我自己都移不开眼的女子真是我么?果然是人要衣装,原来那样一个苍白惨淡的干瘦女子,也能被打扮成这么珠圆玉润,眉间被墨桑寥寥几笔描成的一朵小花,眼睛也不知名的晶亮地闪着光,顿时让我散发出妖娆的妩媚。

  我还冲着铜镜张望,门外已隐隐的传来喧闹的喜乐吹打声。

  “来了,来了,少爷他们来了,快,小姐,盖上盖头。”墨桑激动得一把抓起盖头,结结实实的蒙住了我的脸。

  眼前红光光的一片,头上又沉得没法言语,我只能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被人一左一右的搀着走。

  从房间到大门口,短短的距离我却感觉足足走了两柱香那么久。终于,我抬脚迈过了门槛,下了三级台阶,接着,就看见了稳稳停驻的轿子,红得不可思议。

  我刚停稳了脚步,就觉一道炙热的目光紧紧的追了过来。脸不自觉地一红,头微微一低,这才想起,蒙着盖头,清湮根本也是看不到。

  “吉时到,新娘子上轿……”随着喜婆拖长了音的一声呼喝,有人为我掀起了轿门,我颤颤的坐了进去,那道目光也跟着我往轿内移动,直到轿门垂下来,这才完完整整的隔断了那让我忐忑不安的目光。

  队伍走得很慢,虽然难免小小的有些晃,但谈不上颠簸。我抬起头,入眼的只有茫然的一片红,我低下头,也只能看见自己摆放得中规中矩的脚。

  外面的喜乐吹吹打打闹声喧天,我在轿内晃着晃着,却犯起困来。头上的重量让我的脖子不觉有些微酸,我小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将眼转向轿帘的方向,那个方向微微透进光亮,很是容易分辨。

  幸福,真的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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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8:23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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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楼主| 发表于 2007-3-22 12:39:10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求凰

  “风将军,这道凤求凰,是将鸡蛋、鸭蛋、鹅蛋、鹌鹑蛋的蛋清蛋黄悉数分离,然后将所有蛋清倒入干净的猪肚,用手拎着放入温水中快速搅动,搅得越快,菜成后的口感就越有韧性。待蛋清均匀凝固后取出,用特制空心铜管插入其中央,再将调好的蛋黄、上汤、血燕、鱼翅顺铜管灌入,一边灌还要一边适度揉捏,这样才能保证能将汤汁全部灌入。灌完之后,再将其用荷叶包裹,塞入洗净的仔鸡腹中,最后刀口处抹上鳜鱼鱼茸,入锅煮上三柱香的时间方成。”

  来人想来是一边切开展示一边讲解,随着他的话,耳边的唏嘘声起伏不停。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好奇。可无奈我怎么努力,也只能看见他的袖角。

  刚着急得不行,一个小碟递到了我脸前。

  御厨果然是技艺高超,真是好漂亮的菜!一个规规正正的圆被从中一分为二,晶莹剔透的白包裹着四下张扬的红,那白,嫩嫩的直透出亮来,偶有小气泡冒出来,爆起一丝热气,那红,生生的在中间聚成一朵花,而四下里星点的微翘,仿若凤凰飘张的羽翼。

  接着,一双筷子夹起它来,小心翼翼的送到我嘴边。我轻启贝齿,矜持的咬了一小口,只这一口,嘴里差点洪水泛滥。爽滑,鲜嫩,香气扑鼻,鲜味一下子从舌尖蔓延到喉咙,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刚刚讲的那么些材料,我硬是一种味道也没有辨出来。

  “风将军,皇上他老人家,赐你这道菜呢,是希望你们夫妻如这道菜般,恩恩爱爱,永结同心,皇上还说,他还盼望着风将军多为我大唐朝多添上如将军一般的饶勇之才呢,啊……哈哈。”

  恩恩爱爱,永结同心,他这一句话,却让我顿时麻木了味觉,再也吞咽不下。

  凤凰凤凰,雄鸟为凤,雌鸟为凰,相传很久很久以前,凤和凰形影不离,齐飞齐栖,每当凰梳理五彩羽毛时,凤就会悦耳的啼唱,恩爱得就连玉帝王母都啧啧称赞。

  只是好景不长,凰某日忽染急病,不治身亡。失去了凰的凤,羽翼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华,每日每日只是孤独的流泪,整日整夜在云霄宝殿外哀鸣徘徊。那忧伤的歌声让听过的人无不为之动容,那清澈的眼泪让天和地都为之黯淡了光辉。直到唱得喉咙滴血,这才感动了王母。

  王母说,我可以让凰复活,但在那之前,你必须忍受种种孤独,寂寞,病痛和恐惧,然后再忍受最最炽烈的焚烧,直到焚毁了你的一切,只剩下你的心,如果到那个时候,你仍然坚定不移的爱着凰,那么你的爱人就能活过来。

  凤答应了王母的条件,从此一人承受着漫漫岁月中的无尽的苦痛,直到衰老得光秃了羽毛,遂挥起翅膀点起一把熊熊烈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投入其中。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也让王母的心扯了三天三夜,终于挥手熄灭了火,让那两只鸟儿复活过来,并且华美如初。

  这就是凤求凰的来历。求凰求凰,感人至深的,就在那求的过程。忠贞不二,坎坷艰辛,才换来了最后的好合。

  那这一切对我来说,莫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这,算是什么?昱天过世不过半载,我便又红袍加身,垂了手站在这里和他人拜天地。凤失去了凰还懂得哀愤相争,我失去了昱天,我又做过些什么?

  我手脚冰凉,浑身微微的发着抖,真是好一道“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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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楼主| 发表于 2007-3-23 15:07:02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一、交杯

  “各位,各位,内子大病初愈,不宜过劳,诸位尽兴,恕在下不能久陪。”许是察觉到我的异状,清湮急急抛出一句话,便伸过手来拉我。

       我站着没动,紧攥着拳头不肯与他手手相握,只是我忘了清湮本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见我抗拒,更加大了手劲,索性用掌整个的包住我的拳头。
    “我不管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有什么话我们单独说,离刹,你要记住,三拜结束,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耳语。
     在一片起哄声中,我木然的被清湮拖着手,进到了卧房。
     “你们放下东西就出去吧,夫人不喜欢太闹。还有,告诉谨伯,夫人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宾客就由他帮着招呼一下,也都不必再过来打扰了。”他依我而坐,静静看着喜婆蹲下为我俩结完衣角,然后平静的吩咐。

    “……是”怯怯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过之后,又有人在清湮脚边的小凳上搁上一个托盘,斟出两杯黄澄澄的酒,然后不久就听见掩门的声音。

     “……你,莫不是后悔了吧?”停了半晌,清湮涩着声音问道。

   我咬住嘴唇不吭声,手指不安的绞着裙边,紧张得额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盖头被清湮一把扯下来,他扳过我的身子让我正对着他,狭长的眼睛里闪动着我已经很久不见了的怒意。

  “说啊,你是不是后悔了?你躲什么,看着我!”他拼命克制着冲我咆哮的念头,只捏住我的下巴,哑了声不甘的继续追问。

  “清湮……我……”眼睛浮起一片水雾,我讷讷的开口,声音惶恐。

  “你知不知道,现在普天下都知道你和我风清湮已经拜过了天地,是不折不扣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他无声的惨笑了一下,眼圈有点微红。

  “我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即使你现在迟疑了,后悔了,我也不可能再放手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散开。

   “就这么难吗?真就这么难吗?把你心里的位置分给我一小块都不可以吗?离刹,我不信,我不信你心里就一点儿也没有我,是那道该死的‘凤求凰’是不是?你顾虑的太多了,是不是?”他拨弄着我的额发,近乎绝望。
  “清湮……对不起……对不起……”我拼命摇着头,眼泪顺着眼角不住滑落。

  “该死……”下一瞬,他已经站起来小跨一步,一拳捣在桌上,哗啦啦的震得桌上的茶壶杯盏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清湮!”我惊呼,连忙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再进一步动作。

  “……少爷?”我话音刚落,就听窗外传来迟迟疑疑的询问。

  “滚!不是说了让你们都不要过来的吗?都走开!”清湮手不能再动,抬起腿照着桌子就踢了过去。

  “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你们都回去吧,清湮他有我照顾就好。”我连忙改成整个儿的抱住他的腰,转过头去冲着窗口,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吩咐着,然后再转过脸,抬起头,小声苦苦哀求,“清湮,清湮,我求你,求求你,别这样,你有什么火冲着我来,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他暂时平静下来,任我就这么搂着他的腰,一动不动。

  我把脸埋到他还起伏不定的胸口,听他深沉粗重的喘息和急速有力的心跳,有点疲倦的闭上眼:“清湮,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是不能接受你,我只是不能原谅我自己。皇上如此看重你,若是知道我居然是这样不忠不贞的人,怕是也不会赞同。我配不上你,清湮,我也对不起救下我整个生命的昱天,你休了我罢……”

  还不等我说完,他忽的把我推开,有力的大手死死的钳制住我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我说过不会放手,就再也不会放手。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要你,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你这辈子,只能留在我风清湮身边。”

  说完,一把把我扔到床上,然后抓起小凳上的一杯酒塞到了我手里,不由分说地绕了我的手仰颈饮下,啪得将杯子捏了个粉碎,然后站起身挥手断开纠结的衣角,踢开门,扔下不知所措的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 本帖最后由 龙妃儿 于 2007-3-23 15:1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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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楼主| 发表于 2007-3-24 16:51:55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二、枷锁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关上了门,又是怎样饮下了那杯酒,抑或是没饮?谁知道呢。只是第二天墨桑战战兢兢的将我摇醒的时候,我正和衣靠在床棂上,那只小小的酒杯翻倒在床铺上,早已是一滴不剩。

  “……少夫人,你和少爷……吵架了吗?”她小心的四下打量着,吞吞吐吐,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我顺着她目光看去,一地狼藉,一色花式的茶壶杯盏四分五裂,合着各样糕饼的碎屑灰扑扑的满地躺着,上好红木制成的八宝呈祥桌几乎被踢到了窗户下面,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白的痕迹。

  我勉强冲她咧了咧嘴,想若无其事的笑笑却没能成功:“如果我说没有,任谁看了这个样子,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可是……怎么会……”墨桑脸上完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想问原因,又似乎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份这么唐突不太合适,于是,剩下的半句话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刚尴尬难捱的时候,门上传来几下轻叩。

  “少夫人,风谨有几句话想和您说,不知道是否方便。”

  “谨伯你进来吧,”风谨应声推门而入,行了个礼,然后看了眼墨桑,我会意,冲墨桑颔首,“墨桑,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找几样东西把这里收拾一下。”

  “是。”墨桑挨个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谨伯,你坐……”我站起身抬了抬手,示意他自便。

  “不用了,少夫人,府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待,风谨只是有几句话要和你说,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少夫人见谅。”

  “谨伯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您知道清湮一直都是把您当成长辈来看的。”看他这么严肃,虽然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我还是不安的用手绞着衣角。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姑且以长辈自居一次,我问你,你可知我是为何而来?”他犀利的盯住我,看得我一阵紧张,这风家,就连管家也这么气势逼人。

  “我知道,是想问我和清湮昨天为什么会吵架。”我低下头,咬着嘴唇轻声道。

  “你错了,我不需要问也明白你们吵架的原因,我是想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我讶异的抬头,却是看他一脸的认真:“我……”

  “你打算一辈子背着心里的枷锁活下去吗?折磨你自己?也折磨清湮?”他打断我,似乎并不是真想听我的答案,“你知道我为什么固执的喊他清湮少爷吗?我是从风家老宅跟着他过来的,我从小看着他们兄弟长大,从小时候,清湮他,就是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老爷的决定,我是当时惟一知情的人。”说到这里,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坦然,才复又接着说下去,“虽然我不赞同他的决定,但是我无能为力。清湮从小就很懂事,是那种孤独到落寞的懂事,默不作声的接受他的使命。直到十岁那年,夫人带着他们兄弟俩去金山寺还愿,却不想遇到了朝廷正在缉拿通缉犯,贵妇稚子,当然是最合适的人质人选,一番搏斗之后,虽然最后还是正不压邪,夫人却为了保护两位少爷受了重伤。也许都是命中注定,清啸医术有限,等老爷从雪山采雪莲回来,夫人已经过世了。老爷指责清湮武艺不精,护母不利,从此清湮少爷心里就背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锁,再然后澜裳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更是让清湮少爷一步步孤僻叛逆下去。他毛遂自荐镇守边境,用自我放逐的方式来逃避长安的一切。再后来的事情,少夫人你就知道了。他因为你,慢慢向周围的一切敞开了心门,你知道我看着心里有多欣慰吗?你真的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的过去吗?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清湮他从来在乎就不是什么名声口碑,不是吗?”

  “可是……”

  “你还不明白吗?人活一世,贵在放下执念,放下执念,是为了更好的铭记,作茧自缚只不过是自找苦吃。这些话,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能够完全明白了。好了,少夫人,我该走了,另外我要告诉你,清湮少爷昨天在武场舞了一夜剑,他刚为救你损了部分内功,练武讲究循序渐进,太过激进会如何,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不希望清湮少爷出事,如果你也不希望,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去劝劝他,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劝他。”

  说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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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58:4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三、虚惊

  “少夫人……你……”谨伯前脚刚走,墨桑后脚就迈进了房门,想必刚才的对话,她听了个一字不漏。

  但我已经顾不得去管这些,谨伯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我只觉头都气得有些发晕,彻夜习武!怎么还能有人胡闹到这种地步!偏偏还是练剑,讲究招式和内功的绝对统一,这样筋疲力竭似的消耗,和自寻死路有什么两样!风清湮啊风清湮,怎么你有时候比一个君王更有气势威仪,而有时候表现得又比一个孩子还要幼稚呢?

  “墨桑,武场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我上去抓住她的手,拖着她就要往外走。

  “可是,少夫人,你的衣服……”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觉出累赘,原来我还穿着喜服,而被扯下的那一角衣摆,明明白白的提醒着我昨夜风清湮的怒气,眼前立刻就浮现风清湮执拗的挥舞着四法青云的场景,于是略一迟疑,我还是拉着墨桑跑了出去:“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时候还换什么衣服,等我把清湮劝回来,再换也不迟。”

  等我拉着墨桑几乎一路小跑的跑到武场时,我几乎愣在当下。

  只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四下飞舞着,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挥舞着闪着银光的四法青云。场内本该在外圈立着的木桩,早就变成了一地木片、木条,或者木屑,剑气在地上不断划出深印,又不断随着他的脚步移动而消失。围观的家丁很多,却只是站得远远的不安的交头接耳,没有一个敢凑过去。

  “清湮!”我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他跑过去,墨桑想拦着我,被我一下甩开,“停下,停下,你给我停下。”

  清湮没有理我,更没有停下,却明显的避开了我。

  “风清湮,你听到没有!停下来!”我索性冲到武场中间,气急地挥手跳脚。

  他仍是不理我,甚至有些赌气地越舞越快,我茫然的看着他在我左右穿梭,耳边只听得见“嗖嗖”的声音。

  好!好你个风清湮!武功是高强没错,臭脾气也一点不小!你会武功,莫非我就不会了?这么想着,我也一赌气,腾空而起循着风清湮的身形移去,卯足了力气紧跟他的脚步。

  他知我跟在他身后,便更加频繁的左突右闪,眼看着伸手就能碰到他的衣襟,他偏偏向右一闪又让我扑了个空,可恶!风清湮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耍我!!

  “清湮,你够了吧,整够了就停下来和我说话!”几次三番下来,我已经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脚步明显的慢了下来,大口大口呼呼的喘个不停。

  他置若罔闻,脚步反而移得更加快了起来,我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打起精神继续跟着。

  我紧紧盯着他的步法,生怕一个不留神,被他拉下更大。突然他脚步一晃,仿着方才的经验,我自然的平移着脚步,身子也跟着右移了过去,却没想到这次他直直的折了回来,四法青云瞬间已经照着我的胸口逼了过来!

  “啊……少夫人小心!”四下里传来一片惊呼吸气声。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傻傻得看着四法青云朝着我越逼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清湮急急地收了势,四法青云终于在离我胸口还剩半寸的时候停了下来,但我还是感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擦着我的脸呼啸而过,接着脸颊上就一片火辣辣的疼。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是不是!”停下来的清湮还不等站稳脚步就冲我咆哮起来,“咣”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剑,急走到我面前,伸手便要抚上我的脸。

  我从没见过风清湮像现在这般狼狈不堪,眼睛通红,头发散乱,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的跳动着,浑身被汗浸得透湿。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狠狠一疼,我鼻子一酸,嘴一咧,就放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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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6 17:59: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四、旖旎

  我这么一哭,明显让清湮乱了手脚。已经伸到我脸前的手僵住,犹豫的微弯手指,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风清湮!你太过分了!你才是不要命了!你才是不要命!”我胡乱的抹着脸,抬高了声音,也冲他吼了回去。

  “别!”他却一把擒住我的手,捏了个死紧,“别碰着伤口,走,我们回去上药,别留下疤痕。”

  “我不走,我不走!不要你管!你跑啊,尽管跑啊!这会儿来管我留不留疤痕干什么!你放手,放手!”我一边拼命甩着他的手,一边拖着哭腔继续对他嚷嚷。

  猛的,风清湮宽大的怀抱笼罩了我,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挤出我体内所有的空气。固执的用手把我的头按在他肩膀上,汗津津的脸庞贴着我未受伤的那半边脸,不住地喃喃道:“对不起,离刹,是我不好,我混蛋,你别这样了,别哭了,乖。”

  “你不就是武功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好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我已经来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我哭得越发矫情,眼泪扑扑的不断掉落在他衣服上,浸成湿嗒嗒的一片,不过他早已是浑身湿透,也不在乎这一点半点了。

  “是、是、是,全是我的错,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乖,不哭了,我们回去可好?随便你骂我或是打我,只要你能消气,怎么都好。”他轻拍我的背,轻声软语。

  “我才不要打你,”我在清湮背上擦干净眼泪鼻涕,抬起头来,“你这么臭……”

  清湮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打横抱起我:“还敢嫌我臭!看来还是该我打你。”

  “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你没看这么多人都看着吗?”瞟了一眼不远处捂嘴偷笑的墨桑,我不觉红了脸,又羞又恼的压低了声音。

  “嘘!闭嘴!”干净利落的吐出这几个字,清湮移动起脚步,转眼就离开了武场。

  卸妆、沐浴、换衣,等我做完这一切,干净清爽的回到房里的时候,卧房也恢复了整洁宁静。地面打扫得干干静静,瓷器香炉之类的整套的换了,桌椅也摆的丝毫不差,如果不是整夜几乎未睡的疲累清清楚楚的提醒着我,我几乎真要以为昨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同样一身清爽的清湮正坐在满桌的食物面前,笑眯眯的看我,冲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依他而坐,苦着脸看他把桌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夹到我面前的小碟里:“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也不饿,能不能不要吃……”

  “不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水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怎么撑得住?”清湮坚定的拒绝,夹起一块银丝卷,送到我嘴边。

  我不满的噘嘴,却还是张开嘴咬了个满口,愤愤的看他笑得得意,连忙紧嚼几口吞下:“就知道说我,你自己呢?还胡闹了一整晚……”

  话说到一半,清湮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抚过我脸上被剑气划破的细微伤口:“不提了,好不好,离刹?以后绝不会了,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让你伤心,好不好?”

  我盯着他墨黑的眼眸,里面有一种叫做温柔的朦胧,随着眼波一圈圈儿荡开,清澈动人。于是淡笑着回应:“好。”

  
  无限旖旎的气氛中,清湮硬是一口口喂我将桌上的东西吃了个大半,这才满意地搂着我,将剩下的食物吃了个精光。

  “哟,将军府中还真是勤俭至此,你看你吃的连点碎屑也不剩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将军府就快揭不开锅了。”玩心一起,我故意拿手指抹了抹小碟,斜着眼睛看他。

  “是啊是啊,以前我自己的俸禄养我自己就足够,现在可是还要养你,自然要节省一些。”

  “你!你风将军家大业大,这将军府上上下下多少人,不过是多了我一人,你就承担不起了?”

  “呵……”

  ……

  “清湮……好困”说话间,困意袭来,眼皮渐渐重得再也抬不起来,我靠向他低语。

  清湮抱起我,轻轻将我放到床上,扯起薄被盖在我身上,然后他也跟着挤了进来,躺到我身侧,伸出手臂稳稳的环住我。

  “清湮,对不起……我没办法忘记昱天,但是……我想,以后,我会心疼你……”我蜷进他怀里,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向他道歉,也是表白。

  只听他长叹一声,低沉了声音:“离刹,其实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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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21:41: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五、面圣

  按照皇上的吩咐,三天过后,清湮该携我上殿谢恩。于是一大早天还不亮,清湮就早早的把我拖出了被子。

  我的睡意在看到墨桑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她带着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手上都捧着大大小小的锦盒,只看得我瞪大了眼,说话也跟着结巴起来:“这……这些,不……不会是……都要给我戴上的吧。”

  “少夫人,这可是进宫面圣,你现在是二品将军夫人,自然要按着规定装束来的。”墨桑笑笑,玩闹着把我按在梳妆台前坐好。

  “可是这么些东西,要是都给我戴上,我还要怎么走路。”不甘的小声抗议,巴望着能少戴一件就少戴一件。

  “好了,少夫人,赶紧坐好了,少爷还等着呢,别误了时辰。”看着她脸上明摆着的“没得商量”四个大字,我只好长叹一声,任命的坐好。

  墨桑拿起一个假发套,套在我头上,然后挑出若干股真发,抹油定型,盘出一个复杂的百花髻。接着,从锦盒中找出一朵薄如蝉翼的浅黄织锦绣球,正正别在髻后。然后一顺往上,围着插入六支翡翠蝴蝶簪,正前以一个镏金石榴插簪梳定住额发,最后在发髻两侧各垂了两支与发簪成套的蝴蝶步摇钗,悬出长长的金丝,在腮边绾成兰花模样,这繁复的头饰才方告结束。

  头饰弄完了,便是上妆,上妆倒是极快,总不外乎点唇抹粉描眉画眼这一套,涂抹停当,墨桑将一片五瓣梅花状的小金箔贴到我眉心,正好掩住我魔族的象征,最后又用小毫在我脸上绘出一朵花,自然逼真,完全看不出那里原是一道被剑气所伤的伤口。

  我僵着脖子不敢动,生怕一动,这头上的零零散散就跟着一并垮下来,任由着墨桑她们将我搀起,束腰,然后里一件外一件的为我换上宽大的华服,在腰间扎上丝带,最后在肩上披上一条轻薄的披纱,盘绕于两臂之间,纱上隐约现出大簇大簇的绣球花,又正好与我的发饰相映成趣。

  “好了,少夫人,你真美啊!”她们齐声啧啧的赞叹着,将镜子捧了过来。

  我扬了扬眉,完全不怀疑她们的话,婚礼那天的妆就已经让我叹为观止了,又何况如今?颜色虽是素淡了不少,倒也是别有另一番风韵,高贵而不失妩媚,清雅而不失妖娆。

  清湮看到我这副打扮,眼睛也一亮一亮地闪着,笑着过来牵我的手:“真美。”

  心里甜滋滋的,掩不住得意的笑弯了眼,顿时觉得这不自在的累赘也是值得的。再细看清湮,他也换上了正规的宫装,一件青黑色的圆领窄袖外袍,头戴同色系的纱罗幞头,不由得努努嘴:“你倒是轻松,袍子一换,头冠一戴就妥当了,哪像我一直折腾到现在。”

  “你说的可好,都一般模样的轻松,还分男女做什么。”他讥诮的一笑,冲我做了个鬼脸。

  “你……”我哭笑不得,却还不等我抗议,他就牵着我出门上了马车。

  马车四平八稳的走着,穿过人群广场,在玄武门前停下来。下得车来,早已有两顶小轿候在那里。我和清湮一人一顶的坐了,又行了一段路,然后停稳。

  下了轿,太和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宏伟的宫殿威耸于玉阶之上,我怔了怔,心里有些紧张,手心微微沁出了汗。

  我轻轻扯了扯清湮的衣角,他回过头笑笑:“怎么?”

  “我……”我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紧张?”他玩味的扯起嘴角,“你又不是第一次随我来这里了,上次怎也没见你紧张。”

  “你闭嘴!”我狠狠白他一眼,他低低一笑,伸过手来用力握了握。

  拾阶而上,在殿门外站定,门口的公公扯长了音,尖声喊着:“辅国将军风清湮携夫人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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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楼主| 发表于 2007-3-28 21:43:09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六、受封

  清湮鼓励的看我一眼,牵起我的手,便要往里走。

  我头一下子“嗡”的一声,清湮这是想干什么?再怎么感情深厚,牵着手给皇上看,总是不合礼数,更何况这殿内多的是文武百官,何苦自找些取笑?可无论我怎么挣扎,清湮仍是紧紧握着,不肯让我挣脱。

  进了殿,殿上安静无声,没有人说话,我垂着睑,却感到殿内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聚在我身上,而其中一道,就正好来自大殿正中,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

  跟着清湮走到大殿中央,他松开我的手,跪地行礼,我也仿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

  “臣风清湮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妾离刹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就听玉阶之上传来一个乐呵呵的声音:“爱卿快快请起!”

  “谢皇上!”齐声说了,我随清湮站起来,仍安静的垂着睑,循礼不四下张望。

  接着,那个乐呵呵的声音继续道:“风爱卿,这便是你新婚的夫人么?”

  “回皇上,正是。”清湮语气平静,却也能隐隐听出掩不住的些许得意。

  殿上那人笑了笑:“抬起脸来,让朕看看!”

  我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殿上左右站满了身着官服的臣子们,或苍老或英俊的脸,却是一个赛着一个的风度翩翩,看着他们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我,我的神经却莫名的松弛下来,是啊,有什么好紧张的呢?于是我大胆的将目光转向那明黄的龙袍,炫目的皇冠,然后迎上他的眼睛,明显的看到皇上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只见他微眯了眼,唇角一勾:“果然是美艳动人,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又伏下身去叩拜:“谢皇上夸赞。”

  “好!来人啊,宣旨。”他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就引得周遭好些人忙乎个不停。清湮也又跪了下来,然后有太监捧着圣旨,朗声念着,大意说些辅国将军风清湮之妻离刹,德容出众,特赐封为华绰夫人,章印绶佩,皆如其夫云云。我直挺挺的跪着,跪到膝盖发酸,那太监还在慢条斯理的念个不停:“……另赐琉璃合欢珮一对、鎏金镶翡翠珊瑚手镯一对、金花钏一对、点翠镶宝福禄簪一对、缠臂金一对……华绰夫人接旨谢恩!”

  真是好不容易念完了!我又磕头谢了恩,接过了圣旨。

  终于听到皇上说了“平身”。我忙不迭的站起来,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一侧的宫女捧着,退到清湮身侧。

  “风爱卿,朕见华绰夫人颊上所绘颇为别致,不知有何用意。”

  “回皇上,这乃是她前日陪臣修习武功之时,不慎被臣剑气所伤划出的一道伤口,为免失礼,家婢便以此为掩,若是污了皇上的眼,还望皇上不要介意。”清湮一拱手,不卑不亢。

  我耻笑的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骂到,好不要脸的说词,编得有模有样,你还真好意思。

  他俏皮的冲我眨眨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我就这样说了,你能奈我几何?

  然而我们之间这眼神的交换却完全被皇上误解,只听他朗声大笑:“爱卿和华绰夫人果然是伉俪情深,不过你俩要眉目传情,还是回府上比较合适,但只怕你们不得不分离一段时间了,清湮,朕命你押送*前去边关,明日正午时分动身。”

  “臣遵旨。”

  “好了,今日无甚要事,退朝吧。”皇上挥了挥手,侧立一旁的太监立时尖着嗓子喊了起来,宫女们开道的开道,搀扶的搀扶,簇拥着皇上转身走了。

  直到皇上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这才零零散散的往外走去。清湮仍是避也不避地拉了我的手,闲适的往外走,不停有人过来拱着手,说些祝贺的话。

  走着走着,突然脚前出现一片阴影,清湮也站定了脚步。我抬起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英挺的鼻梁,神采奕奕的薄唇,微蓝的眸子,额发里隐着两只小小的犄角。

  我勉强一笑:“龙琰,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他面无表情,眸子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冲清湮拱了拱手,眼睛却盯着我:“恭喜风将军和华绰夫人新婚大喜,龙某当日门内有事,不曾到现场祝贺,听闻皇上还赐了道‘凤求凰’,真是可惜啊,风将军不会介意吧?”

  他语带双关,任我再愚笨,也能听出其中的责备。我不安的垂了睫,不敢再看他。

  “龙兄这是说的哪里话,龙兄身为侍郎,每日要劳心之事不计其数,哪是我们这些粗人能够比的。龙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好了,风某明日就要出行,还得回府收拾打点,先行一步。”清湮毫不在意的打着哈哈,说完这些话,牵起我的手,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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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3-29 17:55:3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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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楼主| 发表于 2007-3-31 11:52:26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八、遗憾

  清湮这一走又是小半个月,本来我是想跟着同去的,无奈清湮说出公差还没有携带内眷的先例,不管我怎样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好在每过个三五天就会有飞鸽传书报平安,讲些一路上的行程琐碎。

  府内的生活平静如水,偶尔和墨桑去城内逛逛,除去华服,素面朝天,舍去马车,就这么简单利索的在明媚的阳光下闲散的走走,听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手不时碰上腰间的贵霜之牙,如果不是身旁有个墨桑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几乎又要把自己当成是那个没心没肺只知任性傻笑的魔族女子,捧一把会鸣的胭脂溺在众人的关爱中不知好歹,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江湖里辗转沉浮。

  呵,那些过往,究竟离我有多远了呢?远到现在,我已经成了一个终日被包裹在华美宽大的各式袍子里的一个水晶娃娃,美艳且精致,平和又哀伤,就连便服出个门都还得偷偷摸摸等待机会。

  墨桑说,将军夫人就得有个将军夫人的样子,更何况又被皇上亲自赐了封号,成日的再这么迷迷糊糊,岂不是自毁形象?

  于是我恪守规矩,笑不露齿,彳亍而行,对府上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做每一件事都再三思虑。于是墨桑满意地笑,说我一举手一投足越来越风度绰绰,已足以成为他人仰慕的楷模榜样。只是她哪里知道,笑不露齿是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我开怀得露出八颗牙齿或者更多,彳亍而行是因为我被层层包裹压根儿也走不快,她所满意的,不过是我歪打正着。

  只是有一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应酬处理。就像,右丞相小孙子的抓周礼。

  请柬送来的时候,我着实很是踌躇了一番,去吧,那宾客满堂的场面我确实发怵,不去吧,偏清湮不在长安,只送份贺礼未免怠慢。我还在这厢犹豫,墨桑和谨伯却已开始准备礼单及我那晚的装束,似乎完全不必商量,我必去无疑。

  任命的携了贺礼丫鬟前去,对着一个又一个的根本不认识贵妇假笑周旋,还免不了的又是被龙琰好一顿讥讽。受了讥讽还不能扬长而去,只能硬着头皮待到最后,还得绷紧了神经处处闪躲着龙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你愿讽便讽,愿嘲便嘲,我自躲得远远的,难不成,堂堂的中书侍郎还真能就为了讽刺我而步步跟着?

  虽然难免有一些小小的不快,我在回府之后,却忍不住一遍一遍回味着当天的情景。

  一个小小的白嫩嫩的身子,淌着口水咯咯笑着,穿着绣满牡丹和各式福字的大红锦袍,腰间系着象征长寿的缨络佩饰,在一张摆满了文房四宝、刀剑弓箭、官帽书册、胭脂水粉……的长桌上,自顾自的爬阿爬阿。好奇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嘴里不停咿咿呀呀的念叨着听不明白的话,胖胖的小手四下里扑打。那么可爱的样子,直让我不自觉时时浮起微笑。

  有这么一个小东西在怀中不停扭动,会不会很开心?有这么一个小东西急急的挥着小手咿咿呀呀的追着你,是不是就算听不懂也会感觉很温馨?有这么一个小东西突然冲你绽出纯净无邪的笑,又会不会喜极而泣?

  孩子,孩子,我听见我自己心底几近疯狂的呐喊,我也想要个有个孩子。

  其实以前和昱天在一起的时候,每每看见有年轻的夫妇在市集上牵着孩子的小手买一支糖葫芦,我就羡慕得不能言语。一个小小的身躯,从我体内降生,却长得与昱天一样的蓝眸,那该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无奈龙族之人本身体温极低,本就不易拥有子嗣,再加上龙宫和地府所修习的心法同属阴性,于是和昱天有个孩子,就成了全然不可强求之事,再到后来,干脆成了笼罩在我心头从不曾说出口的遗憾。

  突然很难过,又突然很期待,如果我不能有昱天的孩子,那清湮,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属于我离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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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楼主| 发表于 2007-4-2 19:29:28 | 只看该作者 来自:山东

八十九、回归

  左盼右盼,终于是盼来了清湮回程的消息。两日,还有两日。

  四百里加急的口信,让整个将军府振奋了起来,厨房开始四处采购新鲜的食材,武场被刷洗的干干净净,书房也已经又点起了薰香,就连马厩也都厚厚的垛上了干燥的草。真是万事妥当,只欠一人。

  他们忙碌,我自然不好意思太过清闲,到了清湮回来的那一天,我起了个大早拉了墨桑也满府里转悠,只是无论我去哪里,都会被人委婉的轰出来。去厨房吧,怕灶火无情;去武场吧,怕刀剑无眼;去马厩吧,怕我禁受不起马匹的气味;书房倒是没人阻我,但早已是整整齐齐温馨暖和,实在无从插手,最后只能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坐在后花园里看鱼。

  “哈,少夫人,你很想清湮少爷吧,少爷是朝廷命官嘛,又是武将,半月半月的出行在外是很正常的事情,第一次你就这个样子,以后可要怎么适应?”墨桑嘻嘻一笑,一边递着喂鱼的饵料,一边调侃。

  “好你个死丫头,果然是很清闲,都有空来取笑我了!就不怕我撕了你的嘴?”我故意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伸出手作势要捏她的嘴。

  她满不在乎的一偏头,躲过了我的手:“墨桑可没有说错,想就想嘛,要不然今天起这么大早干什么?心里期待就承认嘛,又没人会笑你,清湮少爷是你夫君嘛,想想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墨桑,你再说半句,我明天就找个媒婆来,把你嫁出去。”我无可奈何的瞪她一眼,愤愤地收回手。

  “不说了不说了,”她吐吐舌头,抬眼张望了一下,突然欢呼道,“少爷回来了!”

  “哪里?”我蔌的站起身,顺着墨桑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转头,皮笑肉不笑的冲墨桑嘿嘿一声:“你耍我?”

  “没有啊,是回来了,那是暗影的马鞍,拆下来拿去清洗的,绝对不会错的,少爷回来了。”墨桑急急否认,伸手指着一个抱着一堆东西匆匆的背影,脸上是笃定得不能再笃定的神情。

  “那还等什么,快随我去前厅。”

  我四下里胡乱地拍了拍,抓起裙脚,刚要迈步,抬脸却看见墨桑一脸的揶揄,眨眨眼,极小声的嘟囔:“还说不想?”

  我眯起眼,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无辜却满是警告:“墨桑?你说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呃……没什么没什么,少夫人,我是说……赶快走吧,咱们快走吧,快去前厅。”聪明如她,怎会听不出我语中的威胁?不再言语,跟在我身后,却还是不停传来低笑。

  待我和她走到正厅,哪里有清湮的影子!别说人了,就连一丝他回来的痕迹都找不出来。正忙着在厅内打扫的几个小丫鬟,见我过来,恭敬了行了礼,又各干各的事情去了,剩下我和墨桑站在厅中央,纳闷的大眼瞪小眼。

  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我瞪着墨桑,眼神传达着我的想法。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不大可能啊!墨桑也睁大了眼睛看我,眼神清清楚楚地撒出一片委屈。

  正在我眼睛瞪得生疼的时候,谨伯从门外走了进来。

  “少夫人……”

  “谨伯……”

  他一拱手,几乎和我同时出了声。

  “谨伯,墨桑刚才说,看见暗影的马鞍了,那么清湮是回来了吗?”趁他停当的空儿,我赶紧的问道。

  “没错,清湮少爷是回来了,可是没有进门就接着进宫了,说是路上接到了皇上的传昭,让他一回长安就马上进宫,所以清湮少爷他只回来换了匹马,并没有多作停顿。”

  进宫?刚回来就又进宫?我微微有点失望,心底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清湮他每次回长安都是接着就被传进宫吗?”

  “倒也不全是,通常还是会先回府休息到第二天才上朝面圣的,但若是皇上忽然有急事,那就不好说了。少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担心,不过是再等上个把时辰,少爷就回来了。”

  “哦,好……”我讷讷地应了一声,就又转回了内庭,急事?自从凤歌和了亲,这些许月来,外和内安,国泰民欢一片祥和,这突然的会是什么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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